柏中的救贖

畢業那年，阿城打電話說他被錄取了，所有同學都很驚訝。我們在一座沿海城市讀書，當時的就業形勢非常嚴峻，大多數人都選擇留校或者分配，只有寥寥無幾的幸運兒找到了工作，然而阿城不僅找到了對口的工作，而且公司還是全球五百強：柏中集團。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，當阿城已經開始拿著高薪，每天坐在咖啡廳里和世界各地的客戶高談闊論時，我們幾個同學正非常苦逼的頂著烈日，捏著一份份畢業簡歷馬不停蹄的奔波於各個公司與招聘會之間。我們過的不好。同學間的情誼是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礎上，阿城沒有提出幫助我們，只是淡淡的說：如果有什麼麻煩，隨時找到他。

時間一天天流逝，我們幾個白手起家的同學漸漸在各自領域有了一些基礎，而此時的阿城已經進入了公司的管理層，能夠在柏中做到領導級別，不僅意味著衣食無憂，更是榮譽、能力的象徵。雖然好久不見，我們想像中的阿城應該是意氣風發、躊躇滿志的樣子。有一年同學聚會，阿城姍姍來遲，所有人都驚訝的發現他變得很滄桑，佝僂著背，眼窩深陷，一副加班熬夜過度的疲態。當我們大談異國風情，談車子、足球、女人時，他只是靜靜的坐在旁邊聽著，兩眼無神。臨走時，他莫名其妙說了句：夢想是囚籠。然後開著他的豪車默默走了。我們都很奇怪，更多是不屑。他都這麼成功了，還想要什麼？

又過了五年，我們的孩子都陸續開始讀高中了。有一天傍晚，我突然收到了一張明信片，署名：阿城。明信片是從意大利寄來的，還沒打開我已彷彿聞到一股亞平寧半島的海風味。照片上有一個伸展雙臂擁抱大海的男人，他滿臉幸福的笑容，十分陶醉。阿城竟然辭職了！這個消息立即在朋友圈裡爆炸，我打電話給阿城，關機。我又打給柏中集團，工作人員的話讓我震驚。阿城竟然從自己經理辦公室的座位下挖出了一條通道，一直挖到樓下的地鐵站！然後，他一聲不吭的走了，留下幾十年奮鬥出的一大堆文件。這時，我注意到明信片底部有一行小字：夢想是自由。阿城自由了。